狄、李、曾三人換了便裝，出了狄府。

李元芳按捺不住，問道：”大人，我們這是要去哪兒？”

“龍驚武家。”

“什麽？大人，這龍驚武不是已經攜款潛逃了嗎？您還去那兒幹什麽？”

“不可說，現在還不可說啊！”狄仁傑擺了擺手。

按照官檔上顯示的住址，狄仁傑一行來到了龍驚武的家。令三人都始料不及的是，這處院落破貶的不能再破敗了，好的地方是殘磚斷瓦，不好的地方，就幹脆是枯竹和茅草。

三人向前走了幾步，被兩個士兵模樣的人攔住了。“來者何人？”其中一個問道。

“我們是度支郎中龍驚武龍大人的朋友，來他家中看望他。”狄仁傑回答。

“朋友？”另外一個士兵的臉上現出了鄙夷的神情，”我看你們是來給那個貪官夫人報信的吧！”說著，沖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，兩人一齊上前，欲將狄仁傑三人擒獲。只見李元芳手一扭、腳一蹬，就把其中一個人摔倒在了地上。

另一個一看自己不是李元芳的對手，“嘟”的吹響了胸前掛著的哨子，很快一個官員一樣的人領著幾個下手來了。

吹哨那人一見這官員，手一拱，道：“栗副將，這幾個人是來給大貪官報信的，小的們率人擒拿，可這裏頭有一個橫點子，三下兩下就把朱五摔到那兒了。”

“你們真是一群廢物，要你們有何用？連一個破報信的都收拾不了！”那個被人稱做“栗副將”的人一邊罵著，一邊徑直走到了李元芳的跟前，一抽手，想把他的手腕扭折，李元芳豈能不察，眼看著就要折腕於這個栗副將，卻飛起一腳，直踹向他的後心，這人就雙手前撲，來了個狗啃泥。

栗副將踉踉蹌蹌地爬起來，罵罵咧咧道：“奶奶的，你小子敢動爺爺我，爺爺可是朝廷命官，你是不是活膩歪了！這事要是讓我們上面知道了，我保證你們吃不了兜著走。”

“哦？”李元芳似笑非笑“朝廷命官？幾品啊？看你這模樣，是個武官罷，你又吏屬於哪一個衛呀？你們的上峰又是誰啊？”

“你怎麽知道朝廷的品級制度？爺爺我說出來嚇死你，咱是正五品下，屬右威衛王孝傑①將軍的部下。”

“噢，原來是孝傑兄的部下啊！”

“元芳！”狄仁傑沖李元芳擺擺手，又努努嘴，示意他把官憑拿出來。

“你竟敢對我們將軍稱兄道弟，你是何人？”

“在下不才，官憑奉上。”李元芳說著，掏出官憑遞了過去。

“檢校千牛衛大……大將……將軍，啊！將軍恕罪，在下有眼無珠，多有冒犯，請將軍寬宥。”栗副將雙膝跪地，做出請罪的架勢。

“色厲內荏，前懼後恭，一副小人的嘴臉。”李元芳怒斥道”難道孝傑兄平日就是這樣教導你們的？”

栗副將嚇得結結巴巴：”不……不關……不關王……王將軍……的事。”

幾個士兵看李元芳沒有寬恕，也一齊跪求道：”望將軍恕罪。”

狄仁傑在一旁道：”元芳，我們此行的目的不是同孝傑的部下使氣，你就暫且放他們一馬罷！”

“看在大人的面子上，本將就暫且放你們一馬，回頭得跟孝傑兄說一聲，讓他好好治治你們這群衣冠禽獸。”李元芳嘴上這樣說著，心中還是怒氣難平。

“是，是，將軍教訓得是。”栗將軍唯唯諾諾的站起來，小心翼翼地指著氣度不凡，就他們於水火之中的狄仁傑問李元芳：”將軍，這位是……”

“這位是朝中宰輔狄閣老，這位是河南都察使曾泰，陛下剛命我們查察龍驚武攜款私逃一案，然而我們對此案的細枝末節還知之甚少，因此我們要拜訪一下龍驚武的夫人，不知方便與否？”

“方便，方便。”說著，栗副將就為三人打開了院門。

龍宅主室。

栗副將引領著狄、李、曾三人來到了一間在宅子裏還算好的屋舍，說道：“閣老、將軍、督察大人，現在龍驚武的夫人林氏就被軟禁於此，由右威衛二十人排成一班，三班輪班看守，王大將軍交代卑職如有可疑人等，一概巡查盤問。”

“我知道了，別看這孝傑平日裏大大咧咧的，這次倒是謹慎得緊哪！辛苦你了栗副將，你先下去吧。”狄仁傑笑呵呵的擺了擺手，栗副將就轉身離開了。

狄仁傑輕輕推開了門，李元芳和曾泰跟走了進去。一個穿粗布衣裙、頭簪木質雙魚釵的女子緩緩轉過身來，另三人大吃一驚。眼前的這個女人，雖然不施粉黛，但依舊無法使她那杏花煙雨般的容顏失色，不說是傾國傾城，也道是個罕見的美人了--此人就是龍驚武的夫人林氏。只見她的眼角微微紅腫，仿佛剛剛哭過。林氏屈膝亭亭下拜道：“大人萬福②。”

“龍夫人不必拘禮，此番本官前來，是想問一問……”

“大人”，林氏打斷了狄仁傑的話：“大人，妾身知道您要問什麽。妾身在這兒自己寫了一首詩，不知大人可否願意賞光一聽，閣老想知道的內容，全在詩中。”

“也罷，夫人請講。”

“夫在廟堂謀國事，妾處紅闈哪得知。

三十萬銀不翼走，何苦連累家人遲。

一只菡萏淤泥立，四壁家徒寒風起。

坦坦蕩蕩真君子，浩浩蕩蕩小人嫉。”

“看來夫人真是蕙質蘭心、談吐不俗啊！”狄仁傑鼓著掌讚嘆道。“夫人是想說明並不知道龍大人攜款私逃一事，對嗎？”狄仁傑又捋了捋胡須。

但見得那林氏嘆了一口氣，繼而幽幽的說道：“對於老爺的事，妾身一介女子從來不多問，不過大人看妾身的家境，心裏應該也明白了幾分吧！戶部的四品以上的官員，除了老爺以外，哪一個不是有金屋銀舍萬兩，良田美池千頃呢？但老爺平素為人就是清正廉潔，剛直不阿，所以我夫婦二人才一直住在這殘屋破院之中。”

“是啊，龍大人的清苦令我們汗顏啊。不瞞夫人說，剛開始來到這兒，我還以為走錯了地方。”曾泰接過話茬兒說道。

“夫人，龍大人走前，就沒有說過什麽，或是留下什麽？”

“大人，妾身已經說過了，老爺走之前任何征兆都沒有，老爺也什麽都沒有對妾身說，不然妾身無論如何也會勸老爺一勸，現在留在這兒的只有妾身一人，大人又何苦難為妾身一個婦道人家呢？”

“既然夫人不想說，那本官也不便為難於你，我是當朝宰輔狄仁傑，剛剛接手這個案子，明日正午就要起程前往牟平查察，如果夫人又想起什麽，便可以在明日正午之前去狄府找本閣。也請夫人不必過於傷心，還是保重身體為要，我等就不在此久留了。”

“大人走好，恕妾身不能遠送。”龍夫人又是屈膝亭亭一拜。

龍宅前樹林。

“大人。”元芳看已走出龍宅百餘步，來到了一叢樹林之中，就叫住了狄仁傑。

“怎麽？有事嗎元芳？”

“大人，卑職怎麽覺得,咱們今天空跑了一趟？”

“你是這麽認為的？”

“難道不是嗎？這個龍驚武的夫人林氏雖然胸有一點文墨，也能吟詩作賦，但好像是向來不問龍驚武的公事的，這三十萬兩銀子的事，她怎麽能知曉呢？更何況這龍驚武家徒四壁，怎麽也不像是能貪汙受賄的人啊！戶部可是個肥差，他要是想貪，豈不是早就下手了嗎？”

“唉！元芳啊！你現在是被自己的主觀臆斷蒙住了雙眼啊！”

“大人，您這話是何意？”李元芳面露不解之色。

“斷案之道，你跟了我這麽多年，也學到了不少。早在江州的五平縣③，我就對你講起過，在調查案子的時候，眼睛是不能相信的，真正能讓你相信的，是你的心，只有心感受到了，才是正確的，否則就無法得出正確的結論。我們現在要著眼的，可絕對不僅僅是龍驚武攜款潛逃這一件事情。”狄仁傑看李元芳還是一臉的疑惑，繼而說道：“我換一種說法，原來的牟平縣令龍驚文為什麽會死？他的死究竟是自殺還是他殺？他的死又與龍驚武的攜款潛逃有什麽內在的聯系？龍驚武的夫人林氏在這裏又是充當了一個什麽樣的角色？她是真的不知道這些事情還是刻意隱瞞？如果是刻意隱瞞又是為了什麽？這些謎團都要我們一一去解開。元芳啊，這個案子不可小瞧啊，它絕不比我們以前經辦的任何一個案子要簡單。這裏面的水很深哪！”

“還是大人想得周到，是卑職愚鈍啊！”李元芳由衷的讚嘆道。

“元芳啊，這龍宅裏可就不那麽簡單。”

“那依著大人的意思是……”李元芳已經隱隱地感覺到狄仁傑要說什麽。

“對，今晚，你就留在這兒看戲吧！”“是，卑職一定辦好。”李元芳信誓旦旦地說道。

狄府。

狄仁傑和曾泰一道兒回了府，但見得如燕早就巴巴的候在門口了。看見只有兩個人的身影，道：“叔父，曾叔叔，你們回來了？叔父啊，元芳怎麽沒跟你們一起回來？”

狄仁傑看如燕這麽急著詢問元芳，不由心中打趣這如燕的小女兒做派，哈哈大笑起來。

“如燕啊！元芳讓恩師派去監視龍宅了。”曾泰替狄仁傑答道。

聽到這樣的答案，如燕只得作罷，怏怏不樂的回了自己的房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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